蝉在槐树上锯木头,我攥着球拍的掌心也黏着层木屑似的汗。阿依古丽甩开麻花辫发球,银耳坠晃成模糊的光斑。隔壁台子男生突然爆出哄笑,马小军的诺基亚在水泥台上嗡嗡震动,屏幕裂痕里渗出女人腻白的腰肢。
“美女直播刺激战场……”他故意拖长音调,指甲抠着漆皮脱落的台面,“穿校服手雷都扔不赢,不穿衣服的才带劲。”乒乓球撞上我锁骨,烫得像颗哑火的子弹。
他们总在体育课偷蹭教师办公室WiFi。下载进度条蚕食着话费时,马小军会掀起校服下摆扇风,肚皮上浮着层初生的绒毛。我盯着他短裤边缘的松紧带,想起舞蹈教室的镜子如何吞吃我的维吾尔绣花衬裙——当旋转速度超过某个阈值,裙摆会飞成剥开的石榴,露出底下苍白的茧。
阿依古丽用球拍戳我后腰:“发什么呆?”她的发梢扫过我的小臂,痒得像某天深夜在表姐手机瞥见的弹幕:“求露脸”“礼物刷屏了”。那天表姐的指甲油是龟裂的葡萄紫,她说乌鲁木齐的夜总会连地毯都吸饱脂粉味。
球台东侧第三块砖缝里卡着片玻璃糖纸,阳光经过时在地上淌出彩色尿渍。马小军们围观的屏幕突然传出枪响,惊飞了正在糖渍上吸食的绿头苍蝇。我反手扣杀的姿势像在跳赛乃姆,旋转的球体掠过网线时,看见十五岁的影子正从晾衣绳坠落——那些偷穿母亲艾德莱斯绸裙的午后,布料摩擦大腿内侧的触感,和此刻钻进校服领口的热风并无不同。
下课铃扯碎了半空中的乒乓球弧线。马小军把手机塞进裤兜时,充电器接口像道新鲜的脐带。阿依古丽撩起刘海抱怨防晒霜失效,她后颈的汗珠坠入衣领的姿态,让我想起昨夜表姐锁骨窝里融化的冰镇乌苏啤酒。
水泥地上我们的影子正在融化,蝉鸣把夏天熬成粘稠的麦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