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羊绒围巾里第三次震动时,我正跪在褪色的莲花蒲团上。檀香像金色绸缎裹住鼻腔,远处法号低鸣惊起檐角铜铃,叮咚声里混着母亲低声念诵的维吾尔语祝祷词。这是乌鲁木齐南山的老庙,我们家族三十年未断的春祭。
「美女直播怎么下载软件?」
锁屏界面弹出商务助理的微信,冷光刺破经幡投下的绛红暗影。我攥紧嵌着和田玉的转经筒,金属外壳硌得掌纹发烫。昨夜巴黎时装周的庆功宴上,经纪人举着香槟说:「你该感谢这张脸,维吾尔族骨相天生适合镜头。」可此刻我的颧骨正被晒佛台飘来的酥油灯熏得发痛。
青苔漫过跪拜石缝,十年前在这里磕长头的少女,发辫还沾着葡萄架的露水。手机又震,直播间弹窗弹出「美女」二字,像颗硌牙的沙枣核卡在喉间。母亲突然按住我掏手机的手,她掌纹里浸着祖传药茶的气息:「巴哈尔,鸽子要飞三次才算圆满。」檐下灰鸽正第三次掠过转经轮,羽翼搅碎的光斑落在我Dior高定长裙的刺绣上——那原是艾德莱斯绸的纹样。
我在功德箱投了整卷纸币,金属碰撞声惊动扫地僧。他浑浊的目光掠过我的钻石耳坠,像看穿我颈后未卸的舞台粉底。商务信息还在涌入:「品牌方要看后台数据」「热搜需要维吾尔舞教学切片」。我打开前置摄像头,取景框里胭脂痣与阿念公主的鎏金花钿重叠,弹幕里百亿播放量的喧嚣突然化作诵经声里的尘埃。
母亲将馕掰碎喂鸽子,碎屑落在青砖拼成的十二瓣莲上。我卸载了三个直播软件,把手机塞进绣着鹰羽纹的挎包深处。当法螺再次响起时,我跟着母亲叩拜,转经筒擦过锁骨的温度,像极了中央戏剧学院毕业演出那夜,追光灯打在慕容清戏服金线上的灼热。
风过时,经幡与直播间滚动弹幕以相同频率飘荡。我悄悄拍下檐角铜铃发到微博,配文:「美女在下载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