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商场穹顶投下蜂蜜色的光晕,我指尖擦过一只骨瓷咖啡杯的鎏金边缘,冷釉触感像极了《千古玦尘》里月弥捏碎的那盏寒玉盏。斜对角传来少女的笑声,裹着玫瑰香薰机的雾气——三个举着环形补光灯的女孩正在直播,睫毛在强光下扑簌如黑蝴蝶,口红蹭在试用的珐琅杯沿,印下暧昧的唇形。
“谢谢哥哥的火箭!”甜腻的尾音让我想起乌鲁木齐大巴扎里烤包子破开焦脆表皮时溢出的羊油香。三十三岁的新家需要一块手工羊毛地毯,我蹲下抚摸深红缠枝纹,纤维刺进掌纹的触感突然与童年喀什葛尔老城的土墙重叠。那些用艾德莱斯绸裹着摄像机跟拍我的记者们,是否也像此刻举着手机的路人,渴求一帧能收割流量的“异域美女”侧影?
旋转展示区的镜面映出我的倒影:Dior高定西装掐出直角肩,耳畔绿松石坠子随步伐轻晃。直播间里虚拟跑车呼啸而过的音效突然炸响,惊得我碰倒陈列架上的铸铁壶。导购员冲来擦拭时,她胸前名牌闪过“阿依努尔”的维吾尔语拼写——和我资助的吐鲁番小学女孩同名。那个把《舞蹈风暴》参赛奖金换成图书馆的孩子,此刻或许正用我送的彩铅,在作业本上画九重葛与雪山。
“姐姐要试试香薰蜡烛吗?午夜蓝风铃适合冷艳系美女哦。”实习生递来的试香纸飘着人工合成的铃兰香,像横店片场批量生产的仙侠剧滤镜。我忽然怀念中央戏剧学院练功房的松香味,当年和热巴穿着磨破的舞鞋旋转,镜墙里二十岁的我们像两株奋力拔节的胡杨。如今她的直播间三秒能清空十万瓶精华液,而我仍在笨拙地寻找能盛放鹰嘴豆粉的陶罐——就像在真人秀里教郑恺跳赛乃姆舞时,节目组非要给我的艾德莱斯裙缝上水钻。
结账台旁的电子屏跳动着某直播平台广告,美女主播对着镜头比心,身后虚拟玫瑰绽放成数据洪流。我抱紧怀中的粗陶花瓶,裂釉纹路在掌心蜿蜒如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干涸河床。收银员扫过商品条形码的“嘀”声,竟与童年父亲那台老式摄像机按下录制键时的声响,穿越二十八年时空重重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