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在8点17分的轻轨站台闻到烤馕焦香，像乌鲁木齐大巴扎的晨雾穿透十五年时空，黏在2024年浦东的自动扶梯扶手上。手机在掌心发烫，直播间弹幕瀑布般冲刷着第二视角镜头——那些截屏我跳舞的图片正被转发成雪花，而此刻玻璃幕墙倒影里，裹着Dior早春薄风衣的躯体正渗出细汗。  

第三趟列车进站时，我解开了腰带。  

这不是你想象的画面。羊脂玉色丝绸衬裙从风衣里剥落的过程，像从蚕茧里抽出一段月光。站台广告屏恰巧播放着《长相思》片段，阿念的鲛绡长裙与我的衬裙在玻璃夹缝中叠成重影。旋转，脚跟碾过地砖缝隙里卡着的半片银杏叶，维吾尔族舞蹈的十二道回旋在通勤人潮中裂开一道缝隙。手机支架歪斜靠在垃圾桶边缘，镜头正对安检机闪烁的绿色射线。  

“美女穿这么少不冷吗？”  

电子音效吞没了大爷的嘟囔，直播间礼物特效炸开成虚拟石榴花。我数着第十二圈旋转，锁骨链上的和田玉坠拍打胸口，像小时候阿娜尔罕姑姑教我跳舞时，手鼓节奏漏跳半拍。那些说跳民族舞俗气的人，此刻正用“不穿衣服”的惊叹词刷屏——他们看不见衣褶里藏着的艾德莱斯绸纹样，正如看不见轻轨玻璃映出的千百个我：胭脂的红裙、月弥的黑纱、阿念的鲛绡，在列车呼啸中碎成彩色玻璃糖。  

鞋跟卡进排水槽的瞬间，列车挟着铁锈味的风扑来。散落的发丝黏住唇膏，弹幕突然被“后面！”填满。第二视角镜头里，晚霞正从西装男士的公文包拉链钻出，在我的衬裙上泼出火焰山赭红。我抓起风衣后退三步，撞碎玻璃幕墙里所有镜像。那些截屏图片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裸露是乌鲁木齐河畔白杨树的年轮，是中央戏剧学院练功房把杆上的木纹，是此刻逃进车厢的我，在口罩后咬碎了一粒来自吐鲁番的葡萄干。  

列车启动时，站台显示屏跳出《奔跑吧》重播画面。郑恺举着烤包子的笑脸一闪而过，而我的直播间标题仍在闪烁：【新疆舞教学-零基础跟练】。